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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建云最新作品《种火》,在《西非华文报》发表

潇湘文化 2020/8/21 10:01:47

罗建云最新作品《种火》,在《西非华文报》发表

 

8月15日,从尼日利亚传来消息,由东莞市潇湘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总经理、东莞市比比印刷有限公司总公司、《潇湘文化》主编罗建云撰写的散文《种火》,在《西非华文报》第91期发表。据了解,《西非华文报》是中国投资发展促进会主管、华非通讯社主办的一份面向非洲西部华人公开发行的报纸,系人民日报海外网尼日利亚合作站点,与孔子学院等众多海外机构保持密切合作,在国际社会具有一定影响力。

 

种火 

文/罗建云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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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建云在莱茵河畔留影

 

人与火有着特殊的依存关系,甚至可说,没有火便没有人类的文明。早期人类取火,或源于自然山火,或源于钻木取火,但你可能无法想像,到我出生的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,想要用火并不方便,得家家“种”。

种瓜种豆种水稻,我们见得多,但要种火,可说是稀奇事。如何种火呢?通常是做完饭菜或煮完猪食后,父母会在灶心放几根不易燃烧的木棒与碳火伴在一起,再在木棒上方铺层薄薄的柴灰。铺柴灰看起来很简单,其实是个技术活。需要确保木棒与碳火可以持续燃烧,又不能燃出明火。铺多不行,可能人还未走,木棒烧完,火种便熄了;铺少亦不行,烧出明火容易遭火灾,那时家家户户均是吊脚楼,一个村寨烧完,也不要一刻钟的功夫,这个闪失谁也负不起责任。只能找有经验有父母或老人负责种火,不多不少,不薄不厚,便能把火种成功。要不,时间可能没到,火种便熄灭了。通常早上种下午的火,下午种晚上的火,晚上种明天的火。而到用火时,只要轻轻扫去木棒上的灰,添几片干枯的树叶,几根风干的茅草,用竹筒对着木棒吹,不用多久,火便態熊燃起。当然,有时也把火种灭了,不得不去别人家借。或拿一根木棒,或取一把竹片,或举一盏油灯,看谁家生火便去谁家借。总之,得把火种借回来,才能做饭炒菜煮猪食,才能烧水取暖抗风寒。那时借东西容易,乡里乡亲住在一起,沾亲带故,别说借火种,就是借口粮也不难。假如火种也不愿意借,往往容易被人在背后指桑骂槐,说长道短,弄得主人脸面全失。纵使有啥想法,出于邻居脸面,出于邻里关系,十有八九会同意的。

有人也许会问,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真的那么穷吗?买火柴,买打火机,老百姓能花几个钱呢?打火机要多少钱,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父亲五兄弟,开始只有太伢(方言,大伯)有打火机。使用时要在打火机内胆装上汽油,在槽里装上火石,然后使劲按齿轮,往返好几次,棉签上才能燃起微弱的火苗。后来,马马(方言,父辈最小的兄弟)从部队退伍,带回一个打火机,结实、耐用、好看,一按火就喷出来了,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娃高兴好一阵子。如果说我老家落后,而在我家附近的大山上,还有更落后的,好些家庭仍用打火石,一块石头一块铁,使劲摩擦,以此取火。前些日子,我质疑钻木取火,我想,这种火石生火是不是比钻木取火更便捷呢?

那时火柴究竟多少钱一盒,我真不知道,经历那个时代的人告诉我,好像两分,好像五分,有钱未必能买到火柴,需要火柴票,不是想买就买的。老实说,我至少20年没见过分币了,角票也极少见到,要么是以百为单位的现金,要么是银行卡,而今支付更方便,微信、支付宝,手机在手,一切解忧。但那时想花五分钱买一盒火柴,对绝大多数家庭来讲,可能比在自己身上割一块肉更舍不得。况且火柴质量不好,通常划好几根火柴头才能把火点着。省吃俭用,勤俭节约,好不容易买盒火柴,噗呲噗呲划几下就没了,大人心痛,小孩也心痛。

农村树木多,漫山遍野有砍之不尽的干柴枯树,成捆成捆摆到房前屋后,也能显摆家庭地位的特殊。在我们老家,“柴”与“财”同音,房前屋后堆积的木柴越多,寓意财富越多。通常也是,越是富有的家庭,家里堆的木柴便越多。木柴是免费的,火柴是要钱的,而且不是轻易能买的,习惯了节约的父老乡亲便毫不犹豫地选择多烧木柴种火,少买火柴取火。

平时种火失败,去左右邻居借,通常没问题。要是正月初一去借火种,可能就麻烦了。在农村,火不单纯只是火,而且赋予很多神话色彩、精神内涵。诸如大年三十种火失败,大年初一火种灭了,常会认为得罪了神灵,来年运势可能不好,恐遭报应。而火与柴又紧密联系在一起,被喻为财富的像征。逢年过节,财不外借,柴也不外借,火种当然不外借了。火势兴旺意味家道兴旺、财富兴旺,而火种熄灭了,是家道败落、财运丧失的兆头,令人不寒而畏。

在我小时候,不管有钱没钱,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一,灶堂总会烧起熊熊大火,把老屋照得满体通红。父亲说,火越旺,财越旺,期盼熊熊大火招引神灵,驱邪避灾,好运连连。为避免种火失败,通常是父亲在灶堂生火,不到公鸡打鸣,他不敢回房入睡。父亲知道,只有公鸡喔喔叫了,新年便来临了,幸运的火种便真正传递到下一年了。当然,也有太阳升起后火种熄灭了,大人预感可能来年发生什么,但嘴上不会讲,也不会让小孩讲,而是讲吉利的话,喜庆的话,企图用虔诚的心把神灵请回来。免受恶魔惩罚。

老家对面有户刘姓人家,我叫主人太伢,是村小老师,教过我大哥二哥,在当地是响当当的富户人家。在我还小的时候,听大人讲,他家火种连续十年不曾熄过。此事不知是真是假,总之,如果村里哪家种火种熄了,找他家借火种,准成。太伢是书生,平素端着书一边看,一边喝茶,在左右邻居尚未脱贫的年代,他已经过起小资生活了。太伢也很有品味,每年春节请戏班子唱戏,少则三天三夜,多则五天五夜。那时文化活动少,能有戏看,可比现在庆典还热闹。十里八乡的人往往拖儿带女,背着板凳聚到他家背后的大草坪,一边烤火,一边嗑瓜子,一边看大戏。如果火盆的火种熄了,去太伢家借,太娘通常会笑嘻嘻地说:“到屋里坐坐,喝口开水,暖暖身体,别冻着……”太伢太娘为人善良,从不与人脸红,十里八乡都夸他们是好人。也有人跟我讲,说书成马马灶堂的火也从熄过,也许祖宗保佑,他退伍以后,做了大队书记,在村里可是真正的实权人物,威风着嘞……

斗转星移,到我读小学,已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农村经济逐步好转,至少父亲偶尔能买纸包糖给我吃了。火柴这几分钱能买的东西,便慢慢走进寻常百姓家。买得起火柴,谁还愿意没完没了烧柴种火呢?要知道,砍柴,挑柴,劈柴,堆柴,都是力气活,走一趟可得流不少汗水。少烧一些自然可以省下不少体力,少流不少汗,种火这种传承几千年的保存火种方式便逐步消失了。前年我回乡过年,发现父亲也不熬夜种火了,很多家庭不到晚上十点,便进入梦乡,连守岁这种传统都不坚守了。唯有我仍保留守岁的习惯,零点报时不过,我不会上床睡觉。但种火真没种了,在我生存的城市,用的是管道煤气,没有种火的条件,而老家常与哥嫂过年,他们不种,我也不好意思种。只是期望保留这种仪式或传承这种文化,一家人围在灶堂边,边烤火,边聊天,其乐融融,何不美哉?

传统种火几乎没有了,但新的种火又来了。诸如近些年的奥运圣火,种火远比我们小时候难,需要与高科技结合,才能跨过海洋,翻越高山,潜入大海,升入太空。此时的种火便成为人类征服自然的科技动力,成为古老文明续写传奇的新符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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